app2();
read2();她原是难堪又难过。
父亲与郑氏做得那些事,像是少时学堂中,林宁儿等人朝她功课上泼的墨汁,污了一大片洁白。但功课尚可重写,父亲不能重选,而他永远是她父亲。这浑人骂她的话儿便同那再洗不掉的污秽。
她边落泪,边难受得紧。又听他说甚么自己攀附岑家,她还要勾搭谁?她这样的姿色,公府每年要打发许多?还吼着让她滚?
她忙拭了泪,挥去心头那些无用的难过与伤心,从草地上坐起,道:“京城公府好去处!可惜这里是宁源!你们公府还管不到这里!宁源湖被你公府买下了?让我滚?我看你才是该滚之人!”
“滚回你的公府去吧!莫要到处来丢人!丢人丢到我宁源来!你那系出名门的公府一大家子,想必都是好的!可偏偏歹的、恶的、浑的都到了你一人身上!赶紧地滚回你那一块牌匾砸出十个勋贵的京城去吧!关紧了门!莫让旁人知晓了公府有你这样的倒霉子孙!”
祁世骧听她骂他是公府倒霉子孙,再不能忍,刚想暴起,又乖乖曲着腿坐下。
如莺本想着要挠他一脸血,见他怒不可言,想起起不来。她心下痛快!果是天爷长眼,教他摔跌了个爬不起来。
她恶向胆边生。起来拎着裙摆,拾起绫袜穿上,又到他身前捡起两只翠色小靴儿。她提着靴儿,居高临下道:
“告诉你,安县令如何,与虞夫人并不相干。与你们公府之人推杯换盏,攀亲附戚的只有小郑氏与安县令两人!旁人并不想理会你们公府半分!”
“我云舟哥哥是个知书懂礼、好学上进的好儿郎,轮不到你说他坏话!”
“至于我,生得就是好!就是貌若天仙!自有喜欢我之人,轮不到你一个眼瘸嘴坏的人来置喙!”
“你这般污糟儿孙!来宁源湖一趟,不要枉费了湖水,进去洗一洗,也能耳目清新,心眼儿干净!”
她抡起自己小靴儿劈头盖脸朝他砸下。
他人正狂躁,又被她还嘴,一句句顶了回来,最后还挨了两下。他伸手一挡,正要去扯她衣袖。
她防着他,砸了两下,便急急跑了,他只扯落她袖间一块带着甜暖香的帕子。那荼白丝帕上绣了一只白毛黑尾的狸奴,正摊着四肢在暖洋洋的日头下晒肚皮,又傻又蠢。
如莺跑得气喘吁吁,转头见那歹人没有追来,果真陷在那起不来了,再好不过。
爬坡真累人!她走出这一大片低伏之地,举目间,便见不远处一株枝叶繁茂的杂树下,立着一红一黑两匹马儿。她穿好靴子,朝那杂树走去。
两匹马儿,一匹体健高骏,一匹腿短矮小,此时头对着头,全无防范警惕模样,偶尔一甩马尾,正各自悠闲吃草。
如莺还记得这大黑马儿趾高气扬的模样,还吓得她的枣红小母马吓得惊惶暴躁,四处乱奔。眼下竟是一同“用膳”了?可见马比人强。有些人便是不如马儿的。
如莺靠近小马驹,抚一抚它长长的鬓毛,拍拍它脖子道:“好了吗?我们走啦?”那马驹似是听懂人话,嚼一嚼口中草儿,嚼完了便向前走了两步。
那乌油油大黑马儿也停了咀嚼,抬起头来看如莺。
如莺见这马儿,浑身乌黑,只那右后蹄似没入雪中,无端生白,这世间真有“骧”,是匹大骧马儿。
马是好马,人浑马不浑。她想摸摸它,见它不躁不闹,任由她靠近。她靠近它,它果真没甚动静。
她抚它鬃毛,真如缎子般顺滑,摸它脖颈,它竟也愿意垂下。
如莺自是不知,这大骧马儿是匹烈马,等闲人不让靠近。它能许了如莺近前,不过是从前祁世骧衣袍上便沾过与她身上近似的香。
那年初来宁源,这大骧马儿正同个少年般,即将成年,性子躁,到了新地界儿,很是不听话,亦不喜闻旁的香。安庆林去虞氏那讨要了香料给祁世骧用,那一人一马便安静下来。
这回再来宁源,祁世骧房中用的还是虞氏那的香。虽与从前不大一样,但有几味是大骧马儿极熟的。故而如莺一近它身,它绝不会暴起,反是低了头来任她抚摸自己头顶。
如莺撸了好几把大骧马儿,心绪略略平复,再同大骧马儿告别,翻身上了自己马驹。她轻挽缰绳,抬头四顾,来路已是难辨,便不拘哪一方,御着枣红马驹小跑起来。
或缓或急,随地势而变。她姿势愈加娴熟,御马也越发自如。
云舟先前才道学骑马要循序渐进,她倒好,经了马儿狂躁、一路飞驰,倒真个儿一蹴而就了。可见最最糟糕之事,也并非全然是坏的。那甚么京城公府,同她又有何关系呢?那无关紧要之人,日后亦无往来。不必放在心上,免得心境落尘。
她渐渐开怀。暖风和煦,送来草木芬芳阵阵,信马由缰,驰得胸中块垒无存。遥遥见着一线碧蓝水色,她心中一喜,知是宁源湖近了。
如莺驰回宁源湖堤岸垂柳边,见那垂柳下,一人身着天青柿蒂窠云锦骑装,玉簪束发,侧马而立,正是云舟。
他见她骑得这般好,利落下马,真个儿不似才初学之人,朗然笑道:“妹妹比我强些!我头一回骑马,并不如妹妹这般骑得好。”
如莺牵着枣红小马儿道:“多谢哥哥为我寻得这马驹,它实是温顺好性儿。方才它受惊了,跑远了,我便没在原处等哥哥。正想着去哪儿找哥哥你。”
云舟忙道:“怎地会惊马?你如何了?有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