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蕖如今连父亲都说不清楚,头顶的唯一一个母亲还是贱籍的妓子,这……
沈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语崩溃的白芙蕖,唇角轻轻地勾了勾,眼神之中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的妆容仍然非常精致,头上的发髻没有松散,手指上染着的大红蔻丹也没有掉色,与面前狼狈非常的白芙蕖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的沈帘儿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力地拍了拍门,大声而嘶哑地喊道:“开门!娘亲开门!我要进来!”
沈夫人的完美神情在听到沈帘儿声音的那一刻开始皲裂,心中飞过了千般念头——原本她是没有想要叫沈帘儿知道这件事情的,当年的事情说出来都是伤心事,即使闹腾过的事情无法当做不存在,但沈夫人还是至少想要给沈帘儿创造一个快乐的家庭环境。
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怪谁?
还不是怪这一切的万恶之源,白梅和白芙蕖。
沈夫人分外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芙蕖,心中也在极快地转着,若非害怕出事,她今日真是想将这个小祸害活生生掐死在这儿算了。
可如今沈帘儿分明是已经听到了,那可如何是好?
沈夫人心中闪过了很多念头,最后还是想通了——沈帘儿原本就被她宠得太过了,在这些人情世故还有很多事情上都显得不够成熟,才会被白芙蕖这等小白花给骗得团团转。
如今叫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不好,若是她能经此一事成长一些,吃一堑长一智,也省的沈夫人整日担忧她在外头受人欺负了。
于是沈夫人开门将沈帘儿放了进来。
沈帘儿一进来顾不得和沈夫人说话,反而是四处转着目光,显然是在寻找白芙蕖究竟在何处。
她很快就看到了跌坐在窗边正痛哭不止的白芙蕖,双眼都红了,泪水之中却如同冒了火一般气愤:“芙……白芙蕖,我娘亲说的可是真的?!”
白芙蕖完全没有想好怎么应对面前的沈帘儿,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苦,心乱如麻,最终还是只能痛哭起来。
沈帘儿怒气冲冲地走了上去,大约是想要对白芙蕖动手,但沈夫人一把拉住了她。
若不是迫不得已,沈夫人不想叫沈帘儿成为一个怒气上了头就想要动手的泼妇莽夫。
这一次大闹天香楼,已经在苏州将名声都丢光了,但好歹扬州那边离得远,若是能教养回来了,日后问题也不大。
“你莫要生气,冲动反而是下下之选,何必如此呢,你且看娘亲的。”
沈夫人极有耐心地安抚了沈帘儿一般,叫她在原地不再动了。
白芙蕖的耳边分明也听到了沈夫人的教导,又不免想起来自己的娘亲。
白母教过白芙蕖什么吗?
教过她爱好虚荣,教过她利用人心,教过她不顾一切往上爬,教她如何用自己的美貌去勾搭男人,除此之外还教过她什么么?
什么也没有。
若非是白芙蕖心里出人头地的愿望太过强烈,她恐怕和白母完全一致,成为一个胸无点墨的贪婪女子。
可沈夫人这样拳拳关爱的母亲,这样来自母亲的对于人生价值的引导,她从来就没有听过。
白芙蕖忽然就又大声痛哭了起来。
而她又在自己昏天黑地的哭声之中听到了一双鞋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声音。
她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必定是沈夫人。
沈夫人对白芙蕖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宽容和怜惜之情。
她停在了距离白芙蕖还有三步之距的地方,然后轻声开口:“白梅当年以贱籍之身非要攀附贵族,甚至拿了我沈家的银钱又反悔之事,若是见了官,恐怕就不仅仅是良贱之分的事儿了。”
这是什么意思?白芙蕖平素里还算好用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些茫然,哭泣已经让她的嗓子完全哑了,只能红着眼眶磕磕绊绊地说道:“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等一会儿要问你几个问题,若是你还要装模作样,我不介意叫你娘亲和你尝一尝进官衙的滋味。”
沈夫人笑了笑。
白芙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害怕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