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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医院内。
高瞻整只右手小手臂被绷带包扎了起来,倒没有骨折,只是摩擦粗糙的地面擦得血肉模糊。
除此之外,他右颧骨也碰得青肿,难以想象,若是他没戴头盔,将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因而严旬安给他脸揉热鸡蛋时,双唇抿得紧紧的,神色十分凝重。
高瞻覆上她的手腕,安抚道:“我真的没事。”
这句话像一束火苗,顿时点燃了爆竹。
从出事到现在,严旬安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就炸开,她高声道:“你有事,你怎么会没事?”
“你伤着了!”
外间的其他人都不由缩了缩肩膀。
车祸发生的第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尽管高瞻及时停了下来,朱云贞仍没有刹得住车,单方面撞上了他把控的车头。高瞻受到巨大冲击,他竟能在电光石火间拨开严旬安搂住他腰的手,然后下一瞬,脱离摩托车,整个人沿着地面滑行出一段距离。
后方也有来不及刹车的,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连环车祸,差点人仰马翻。
所幸,行车速度并非都很快,波及范围没有持续扩大。
高瞻是其中外伤伤势看起来比较严重的了。
被严旬安“吼”得发怔,高瞻垂着眼睑,许久都没有出声。
这几年,高瞻生活顺风顺水,平安喜乐,在他身上是几乎完全看不到记忆中被时时摧残、伤害的萧索孤冷痕迹。
严旬安也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为他摈除一切命运的玩笑与捉弄,就连他被毛毛虫蛰了,她都自责难过了很久。
但适才,他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一如曾经他被她抢夺玉后,从车上滚落,躺在地上几近无生息的孱弱模样。
当时,严旬安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仿佛被一下子抽去了脊梁骨,以至于她只能骨软筋麻的朝他爬过去,仅剩的力气用于按住高瞻手臂伤处止血,与搂着他贴近自己不放。
一双凤眼也不流动,死水沉沉的看着高瞻。
又是右手。
躺在她怀里的高瞻毫无反应。
旧日的阴霾如影随形,稍不注意就会被淹没。
严旬安惊惶无措,甚至一时出现精神错乱:方才在山顶上相倚吹风的场景是假的;陪高瞻来学校报道是假的;暑假里去他家见父母也是假的;延伸至更久的从前——在教室门口与意气风发的高瞻打招呼认识也是假的。自认为被改变了的香甜的四年岁月只是她的一场幻梦,泡沫流光溢彩,却不过只存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还是伤害了高瞻。
所以高瞻选择了自我了结。
他想死。
他做到了,毫不留恋的离开。
她怎样都留不住他,纵然他在她怀里。
严旬安无能的抱着高瞻,
最后是高瞻出声,才将她从这梦魇中拉出来。
是梦,还是现实。
直至现在,严旬安仍是分不清楚,脑子浑浑噩噩,生理性的产生急躁低落的情绪:无论是真是假,她都有让高瞻受伤了。
她的存在与守护毫无意义。
什么都没有改变,反而给他带来了伤害。
她一无是处。
“这些都没什么。”
高瞻低头瞧着自己的右手,有些苍白的唇畔微动,“没有伤到根本,养几天就会好的。你不用太担心。”
复而抬眼看她,分不清是怜惜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他说:“……你难过,我才不好受。”
严旬安喉头一酸,扑进他怀里,极委屈极委屈唤道:“高瞻。”
高瞻回抱她,“抱歉,当时我撞懵了,没及时回应你,吓坏你了对不对?”
严旬安点头,又摇头,乱糟糟的发戳着高瞻颈侧,发质柔软,不刺痛,只让人发痒,“不是你的错。”
高瞻沉默了下,说:“也不是其他人的错……这次的事故,云贞姐不是有意的。”
朱云贞在另外一个房间中治疗,高瞻清醒后瞥见她的左腿也血淋淋的。
一直到现在,严旬安都没过去看。
她不可能去看。
只要一看到她,她就忍不住要发狂。
她竟然再次伤了她的高瞻。
高瞻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温声宽慰她:“这只是一场意外,怪不得云贞姐。”
高瞻抬手抚上她的后颈,稍稍用拉近力,被鸡蛋熨热的额与她相抵,她感觉到更滚烫的温度反射性一缩,然后看见了高瞻扬起来的嘴角。
似恶作剧得逞了的小男孩。
严旬安繁杂纷乱的情绪莫名的被安抚了,她去放下已经彻底发挥了作用的鸡蛋,坐到高瞻左侧来,头靠着他肩膀,只是轻轻的靠着,控制着力道没有给他任何重担。
她小心翼翼将他受伤的右手收拢在自己怀里,一言不发的盯着虎口处伤口,滑行过程中擦过不知哪儿来的尖锐石快,竟擦掉了一小块肉,就像她当初在上面掐烟留下的凹痕。
也难怪,她几乎要疯魔。
高瞻突然想到一句话: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竟在她极度失落难过时,硬生生瞧得几分娇憨的意味,仿佛抱着红鲤鱼的年娃娃,可爱又可怜,他有些心虚,重复道:“医生说过了,没有伤到根本,不影响的。”
严旬安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