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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端了膳食来,却见甄宓一言不发坐在月洞窗下,托腮出神。暖阳透着窗子照进来,洒在她身上,将室内照出半边光明来。
微兰和云竹候在一旁,见状也不敢多问,只是陪在一旁,时不时添些炭火熏香,让屋子里暖和些。
枯坐了半日,转眼日暮西垂。
“夫人,”云竹忍不住问道:“这一日水米未进,若是熬坏了,奴婢万死自不在话下,倘或公子知道夫人这般不顾惜身子,必定要心疼的。”
甄宓却神思游离,淡淡道:“我吃不下。”
云竹见她肯说话了,略思忖道:“奴婢虽然不比微兰忠心,但论心智细微处,还能替夫人分解一二。夫人若是不弃,说与奴婢听可好?”
“我知道你们忠心,”甄宓见她们满眼皆是担忧,便将心事告诉了她们,又说:“吴念素日侍奉婆母,消息比咱们灵通多了。我见她哭得那样,便问了她缘故,不想显奕被困在城内,而我却留邺城内独享太平。若不做些什么,我如何心安。”
“她如何知道幽州的事,”云竹蹙眉,便说:“恐有诈。”
“不会,”她也不知为何如此肯定,直觉有时就是这般强烈,说:“她不会用显奕的性命诓我。”
“夫人”云竹蹙眉,内眷再有本事,手也伸不到战场之上,何况幽州与冀州相隔几百里,她说:“这几日我派人去打听,府上并未收到幽州家书,想是公子有办法应对。夫人且先宽心,奴婢想法子递消息出去,好歹先问问幽州的形势。”
“幽州有咱们的人么?”
“虽没有为官之人,但边关有甄家的商队。曹军攻幽州必然阻断互市。眼下派人细细打听,有了消息,夫人再做决断不迟。”
甄宓想起家中曾经营过互市生意,几年前因北方戍边刺史犯事,商队曾中断修整几月,她又说道:“阿镜曾提过,不咸山常有东胡人出没,原就不好走,如今通关又难,所以北方已经不大走动了。”
“横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夫人总要试一试。”
“也是,”她沉吟着,想着府中日渐复杂的趋势,无论袁熙是生是死,刘夫人都能得到好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她处心积虑迎我过门,恐怕也是为了挟制夫君。原是我的错。”
“夫人这是什么话,”微兰忙道:“公子熙一心要迎夫人过门的。等来年春暖花开,渭水化了冰,夫人就能往幽州去了。如今,先保住公子的性命的要紧。”
甄宓拉着两人,将眼泪憋了回去,嘱咐道:“既如此,云竹,你拿着我的牌子回一趟甄府。微兰平素跟着我,到不能轻易离身,以免打草惊蛇。”
云竹听了吩咐,就拿着牌子匆匆离去。
“微兰,你去把桑榆找来。”
“桑榆?”微兰不解地问:“夫人找她作甚。”
“得看看,她是否可用,”甄宓垂眸,看着茶碗上升腾的水雾,喃喃道:“入冬了,也该备冬衣了。”
微兰听了不明所以,也不再多问,应了一声便去寻人来。
深秋的风也如北风般带着萧瑟寒意,有一少女垂眸而来。
桑榆跟着微兰踏入正房,朝上首坐着的主母拜道:“奴婢桑榆,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起身罢。”甄宓端详着她。
见她一袭青灰秋衣,只有鬓边一枝榴花簪添了几分喜意,粉面杏唇,虽有姿色,举止老实本分。
她便问道:“夫君的衣物,听闻从前皆是桑榆姐姐亲力亲为,眼见入冬了,不知可有备好过冬的衣物,寻个时候也该给夫君送去才好。”
桑榆听了,忙诚惶诚恐道:“府里公子们的冬衣,都有管事妈妈分派,奴婢粗笨,平日也只是缝缝补补,不敢逾越公子近身的东西。”
“姐姐急什么,”甄宓见她如此,便笑道:“我只是想问问旧年的例,也不是来兴师问罪,不必如此恐慌。”
“奴婢蠢笨,让夫人见笑了。”
“那,今年公子们的衣物分派了吗?”
桑榆这才敢抬起头,说道:“定例在初一就该派下来了,今年却还未发放。奴婢前几日也问过针线嬷嬷,她们只说四月里冰雹大,今夏又有几处旱涝,棉花收成不好,绸缎等物也短,恐要迟些日子。”
“是么”甄宓蹙眉想了想,吩咐道:“虽如此说,到底不能叫夫君挨饿受冻的,往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便早来回我。今年冷得比往年早,亏了什么也不能亏夫君身上的东西。”
“是,奴婢想着等两日无妨,便不曾来回。夫人教训,奴婢记下了。”
“一会儿,你跟着微兰去我库房里选些料子,也让他们早些赶出来,好叫人带去幽州的。”
“是。”
“对了,幽州可有书信来?”末了,甄宓问道:“若有书信来,务必早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