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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房完成,天已全黑。

村里没电没网,所有人都已早早休息。

范安和小绰所在的大房间内只有两架床,却足足住下了七人。

这两架床自然被两只鬼所占据。

其余五人打地铺,地上搁一块凉席,再铺上薄薄的一层棉絮,简单应付。

如今已快入冬,又逢屋外大雨,水汽重,地面潮湿。

一躺下,只觉有丝丝缕缕的凉意浸入身体,透进骨髓。

再加上屋里有两个死人。

虽他们刻意收拢了阴气,但无意间溢散出的部分;

依旧让这个房间留不住丝毫暖意,冷得跟冰窖一样,阴寒沁骨。

不消片刻......

打地铺的五人都瑟瑟发抖地咳嗽起来。

灯没熄,大家各自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毫无睡意。

至于守夜......

因为范安和小绰占据床铺,其他五人提议让他俩去守,两鬼也没有拒绝。

而另一边。

黄有德家右侧屋子。

这里也住着七人,同样是两架床。

不过,这里没人睡在地上,六个人分三人一组挤在床上,如窝红薯一般。

至于剩下的那人,则在床下守夜。

他们约定,每一个半小时换个人。

这样七个人轮流一圈,刚好能撑到天亮,也无人占便宜,相当公平。

除了范安和小绰所在房间外,其他房间均是如此。

至于黄有德家的八人间,则是两个人守夜。

刁元亮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今天的事太过诡异,勾起了心里很多隐秘之事。

每每他一闭眼,脑里全是被他玩虐致死的女童们的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

“老头,你他妈的乱动什么?被子里的一点热气,全他妈被你嚯嚯走了!”

睡在刁元亮旁边的年轻人骂了一句。

“不......不好意思......”

刁元亮虽无人性,但其实是个懦弱老头,只敢把兽欲发泄在村里的留守儿童上。

对上这些青壮年,怂如老狗。

或是因为年纪大了尿频,或是因为心里有鬼,或是因为被斥骂了几声......

刁元亮忽然觉得一股尿意涌上心头。

人老尿多,这是憋不住的。

想到枕边人的嘴脸,他不敢继续赖在床上,要出去上厕所。

入住房屋时,他就打听过,厕所就在门外。

但主人家也曾提示,晚上上厕所动作要快,一定要关门,不能在厕所多待。

这几句话说得刁元亮云里雾里,心里发毛。

尤其是......看到这个村子里的诡异情况后。

哪有村子里的人,长得这么畸形的?

这莫不是以前建立的麻风村吧?

刁元亮的岁数和这里的村长黄有德差不多,是经历过苦难日子的人,知晓的很多。

麻风病是一种慢性传染病,直接或间接接触,都有可能被传染。

且一旦患上,就会变得开始畸形,状若恶鬼,这种病在多年前很难医治。

又因为,这种疾病是慢性病,短期内不会致人以死地。

所以为了遏制病情,谨防传染......

便将这些病人集中起来,在一些远离人烟的地方建立麻风村,将他们与世隔绝。

“一定好尽快离开这,去医院检查一下,这病在早期还能治!”刁元亮心中想道。

他起身的动作惊动了坐在一旁守夜的何伟。

“你干什么?”

何伟有些不解,因为暂时还未到轮换的时候。

“我尿急!”刁元亮小声道:“我去上个厕所,你记得别关门啊!”

“这大雨天的,不关门你想冻死我,回来再给你开门!”

何伟低声骂了一句:“艹,懒牛懒马屎尿多!”

刁元亮不敢还口,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外面雨还未停,淅沥沥的下着。

大山里的村子,夜晚阴森吓人,黑暗像极了一张巨口,准备吞噬一切。

刁元亮不敢多呆,赶紧步履匆匆地进了厕所,解开裤腰带,淅哗哗地开始放水。

忽的。

“哒!”

有脚步声在厕所门外响起。

刁元亮心里一个略噔。

“谁啊?”他下意识问了一句:“有人吗?”

他仔细听了一会儿。

接着。

他眼睛猛然睁大,打了个哆嗦。

不......不对。

靠近厕所的脚步声怎么会只有一下?

就好像突开出现的样。

这脚步声真的是人吗?

人......能够瞬间从很远的地方一下跳到近前吗?

冷汗很快从刁元亮脑门上冒出。

过了好一会儿。

他定了定神,狠狠地一咬嘴唇,咽了口唾沫,缓缓地俯下身子,趴在木门的缝隙上,往外望去。

木门是由几块木板连接而成,连接处并未焊死,有些不大的裂缝,足够看到一些门外的东西。

缝隙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没事......应该......可能是猫或者狗,又或者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

刁元亮长出一口气,安慰着自己,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

他放下了心,打开了厕所的门。

然而......

就在厕所的木门打开的刹那......

一张毫无人色的脸,已经贴到了他面前。

人脸的眼眶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惊人的恶意和怨毒。

刁元亮瞳孔骤然放大。

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只听得“咔嚓”一声,视线一转。

“咦......”

“为何,我能看到自己的后背......”

旋即。

刁元亮眼前一黑,最后的丁点儿意识散去,尸体轰然倒地。

他眼睛圆睁,瞳孔涣散,脑袋一百八十度扭转,诡异地看向自己的背后。

厕所的门被一吹,轻轻地关上了。

与此同时。

黄有德家左侧。

范安和小绰皆有所感,齐齐朝那里望过去。

“咱们要行动吗?”

范安问了一句。

小绰说道:“不管,这只是个小鬼,无关紧要,不要打草惊蛇,我们来这村的目的,是为了抄底,抢了浊河娘娘给自己准备的开棺祭礼。”

“这个开棺祭礼怎么找?”范安问道:“总不可能我们躺在这,宝物就会自动门吧!”

“怎么不可能?”

小绰笑道:“那东西是活的,若我们贸然去抓,无疑会打草惊蛇,把它吓走,倒不如等它自投罗网......”

“活的?”范安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说道:“你的意思是浊河娘娘在......‘养猪’。”

“这个村子就是养猪场,那些三缺五弊的人,就是猪饲料。”

“我们若是直接下场捉猪,猪可能会跑,所以要等猪上来吃饲料时,再捉了它?”

听完范安的话,小绰一怔,旋即赞叹道:

“话糙理不糙,那‘猪’,就是浊河娘娘为自己留下的补品,在她养煞成功,化作僵尸后享用,提升功力用的。”

范安环顾四周道:“不过,这个猪场就这么大,难道我们还会让那‘猪’逃了?”

“你别小看这个村!”

小绰说道:“这个村其实建立在一个浊河泉眼之上,连通了一处浊河大王陵墓。”

“我们只要一展露气机,那东西必然下潜进入陵墓中。”

“那时候就不好弄了,浊河大王生前都是地衹神,死后也不知道留有什么手段。”

“贸然在里面开战,掘了它的祖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范安恍然,蓦地想起那天走阴路时,遇到的那个白骨死人。

据泰山所言,那白骨死人可能就是地衹死后,一丝不其的执念所化作的阴神。

这种存在的坟墓,还是别贸然招惹为妙。

毕竟......

不能每次都拿“殷山身份证”去砸人。

与此同时。

原本闭合的厕所门,轻轻的被推开了。

先前倒下的刁元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面朝后,后脑勺朝前,如喝醉酒一样,垫着脚尖,一步一步挪着走,怪异非常。

在他的身后,贴这一团看不清的鬼影,双脚垫在底下。

黑影一动,刁元亮也跟着移动。

只是腿不能屈伸,只能一左一右的往前挪动,看着十分诡异。

且,刁元亮所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污泥印迹。

房间内。

何伟冷地直跺脚,心里暗道:“那老不死别掉进旱厕里了吧?!”

村子里的厕所颇为原始。

就是挖出一个贮粪池,池子四周和顶上围起来,再在粪池上面放上几块木板。

这样......就是一个简陋的旱厕,在解决大便的时候,还能储蓄化肥。

何伟正咒骂着。

忽的。

门外里响起了沉闷的脚步。

那脚步就好像他们之前走烂泥路一样,沉重,粘稠。

每次踩下,就会发出“啪嗒”的水声,每次抬起,都有一种拉扯感。

“这老不死的摔倒了?”

何伟幸灾乐祸道:“叫你狗日的半夜撒尿,咋不摔死你?”

过来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

随后敲门声响起,并不清脆,反倒像有人将一坨又一坨的烂泥砸在门上。

“小伙子,开一下门!”

门外传来刁元亮含糊不清的声音,嘴里像是裹着食物一样。

隔着一扇门,何伟还嗅到一股泥腥味。

他心中暗笑,这老东西果然摔烂泥坑里了。

何伟瞥了一眼床上,这老东西摔了一身泥,想必没人会让他再进被窝。

自己岂不是可以代替?

想到这,何伟心中一喜,立马开了门。

一个后脑勺印入了眼帘。

......

次日一早,众人起床,聚集在黄有德家里吃早饭。

黄有德准备的早餐很简单,就白米粥配红薯,再加上一些咸菜。

忽的。

司机惊疑道:“怎么只有二十二人,还有七人哪里去了?”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

导游当即说道:“报数,看看是哪个房间的七人不见了!”

一番合计后,目标放在了黄有德家右侧的房屋。

“会不会还没起床?”

黄有德皱着一张老脸说道:“毕竟你们城里人睡得晚。”

“走,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右侧而去。

......

天刚亮,山雨瓢泼一片苍茫。

雨势之下,村里浸起一层淡淡的山雾。

恍惚间,既有出尘之意,亦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

黄有德家右侧农家大院。

厚实的大门阖锁严实,门锁泛着幽幽的冷光。

这里的雾气最为浓郁,昏暗的天空和雾霭调和成一片混沌,什么也瞧不真切。

“就是这家?”

一群人打量着周遭,有些疑惑,觉得雾气好似是从院子里面传出的。

司机和导游看向黄有德,想让他出面,免得引起矛盾。

黄有德点头,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

没有反应。

他使劲敲了敲。

还是没有反应。

“砰!砰!砰......”

黄有德有些不耐烦,干脆砸起门来。

依旧无人开门。

到此时......

所有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这院子里连主人家在内,一共住了十来人;

此刻却无丝毫动静,就是傻子也知道里面出事了。

“怎么办,村长?”

一群人看向黄有德,若要破门,肯定要村里人的工具才行。

“我来处理!”

黄有德三两步走回家里,叫来了三个儿子,黄得权,黄得力,黄得财。

三人带着大锤,斧头,三两下就破开了紧闭的大门。

较之外面,院中的雾气似乎更浓一些,其中的一些器具,乃至两侧院墙厢房,看起来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一群人鱼贯而入。

顿时溅了一身泥。

也不知为何,这院里积满了厚厚的泥浆,整个变作了烂泥塘。

“这里面怎么搞的?”司机大声抱怨道:“这是在家里种莲藕?”

黄有德像是想到了什么,垮着老脸,相当的难看,悄悄给其中一个儿子说了些什么。

随后,他的三儿子黄得力悄声离开了此地。

黄有德随意解释了一句:“也许是这几日雨水太多,院子里的排水堵塞了,所以才淤积了这么多的泥水!”

一群人躺着泥水,步入农家院子深处。

院子不大,纵然泥泞难行,十来步也到了正厅门前。

几人再次破门而入,又是溅了一身泥浆。

屋内静悄悄的,风雨灌入其中,扰动雾气,吹得人背心发寒。

屋内很暗,几位旅客打开手机电筒照过去。

惨淡的灯光下,一只煞白的手从泥浆内伸出,青筋暴突,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见到这一幕,众人大惊。

甚至有人惊声尖叫,惶惶不可安生,仓皇之下,一头栽进泥坑里。

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诡异性。

之前还能用排水孔被堵塞来解释,可这屋内,为何会出现三尺多厚的泥浆。

这莫不是撞邪了?遇鬼了?

“快把人刨出来!”

黄有德招呼着众人过去帮忙。

可话说完,却久久没有动静。

他回头看去,只见旅客们都从屋内走到了院子里,谁也不敢踏进去一步。

最终来了大批村民,挑了几个胆大的人,将埋在泥里的尸体都刨了出来。

男女老少,加起来一共有十一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屋外。

大半个村的村民和旅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周围。

有的打着雨伞,有的穿着蓑衣。

好奇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恐惧。

“你知道是什么鬼所为吗?”小绰饶有兴趣地问道。

“浊河水鬼?”

范安随口一说。

小绰扯了扯嘴角,瞥了眼范安,讥讽道:“你咋不说是地球水鬼呢?”

“......”范安也不与小绰争辩,仔细瞧了瞧尸体。

一堆尸体中,刁元亮的最为显眼,脖子被绞成了麻花状。

皮肤呈灰白之色,有些地方已凹陷下去。

瞳孔大放,呆滞浑浊,眼仁已涣散,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头发如野草枯搞,嘴里则塞满了泥土。

小绰一挑眉:“可瞧出些什么?”

“瞳孔涣散,脸无血色,体内血肉大半化作了淤泥,应该被妖物像蜘蛛进食一般,在体内注入了泥浆,然后吞噬了一身精华!”

范安沉吟道:“若是魑魅,想要吸收精气,直接就能将其吸成人干,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所以这八成是个妖物,而且是那种诞生或者栖息在淤泥中的妖怪,类似于泥鳅、蚯蚓......”

范安思付片刻,回忆最近看过的一些古籍。

“这妖怪吸收精气如此麻烦,还有驱动泥土的能力,能扭人脖子,带着腐烂腥味......”

他又看了看村外:“田里庄稼如打了激素一般......”

“我晓得了!”

范安对小绰说道:“《太平广记》中曾有记载,这是俎鬼!”

小绰抿嘴一笑:“真聪明!”

“难怪这个村子里的庄稼跟太空来的样,原来是供奉了俎鬼!”范安心中若有所思。

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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